看到有人提起精神分析我就忽然想起这篇文章了，复制粘粘一下给有乐子的大伙看看吧。
把哈基米和男娘结合在一起属于是给维纳斯的断臂接上欧内的手。

文/齐小子

如果说，如今往流浪汉铁碗里扔钢镚已是令人嗤之以鼻，那么在手机上花点钱就能投喂流浪猫则是当下的潮流。这种模式十分有趣地勾勒出一种看似新颖的欲望图景，以至于在城市流浪猫问题上，“猫孝子”与“虐猫蛆”们仍互相争斗至今，在最近的黑神话悟空爱好者与罗小黑爱好者的争斗中，已经对过去的“猴山虐猫事件”实现了回溯性建构。显然，猫本身被赋予的符号学形象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因素，因为两个群体都对猫这一客体产生了不同方向的移情。

在对恋猫/虐猫进行分析前，我们应先对猫的形象进行精神分析。相较于其他宠物，猫的形象似乎总有着独特的魔力。与狗相比，猫的驯化程度十分有限，它们无法像狗一样表现出绝对的服从或是纯粹的谄媚。不论使用什么方法驯养似乎总有一些剩余无法被剔除，有些饲养者会将其称为“原有的野性”，并想方设法试图消除这一剩余对象。对此，人们会采用各样驯化方式，不过这些方式大致都能够被分为两种，正如那个前现代与后现代父亲的笑话一样：凭借殴打或令其挨饿等方式驯化；抑或是通过不断满足猫的所有需求，试图令其产生依赖性来驯化它们。当然，无论哪种尝试最终都会走向失败，或许我们还能从“生物学”的角度得出猫的智商不如狗等结论。但这都并非关键，猫本身并没有任何神秘之处，产生这一效果的扭节依然在于剩余——那总无法被完全驯化的、能够自娱自乐的形象，作为剩余快感，驱动着我们的欲望继续进行。

作为想必享受的主体

与狗不同，猫似乎生来便有一副占据主人位置的姿态，我们可以从一些人总喜欢自称“铲屎官”，并给予他们的宠物“猫主子”的爱称就能简单体会到这一点。不仅如此，“舔狗”这一带有些许侮辱性的词汇也同样佐证了猫与狗的符号学地位之异。猫的“差点就被驯化”作为剩余导致其形象之特殊，而正是凭借这一点，它才获得了今天如此之高的“地位”。

而对于养狗者来说，互动与依赖似乎更为重要，狗期待着与主人的互动，它们的忠诚往往令养狗者感到满足，一些家犬会明确地欲望着主人的在场。如果说驯化过的狗有着明确欲望主人的缺失，那么驯化后猫则擅长自我满足：即便没有主人，它们也能过的很好，似乎人类对它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反倒是主人却往往想要在猫这边留下一些痕迹。这也使得猫的形象也时常与女性联系在一起，在日本ACG文化所衍生出的各式色情化形象中，最寻常之一的难道不就是“猫娘”吗？这种普遍的形象似乎暗示着单纯饲养猫的快感已经远远不够，其形象的色情化是在完全的意料之中。别忘了，重复是色情化的第一步，在小哥或小姐这类词汇逐渐失去原有的色情效应时，我们不也正是将它们简单重复就令这些过时词汇重新淫荡起来吗——小哥哥、小姐姐……

所以，将女性与猫的形象简单地相叠加是否就能得到一个相当淫荡的效果？猫娘的形象为这一疑问提供了答案，其耳朵就是这一重复的最好体现（无论是女性的元素更多还是猫的元素更多都能发挥相同淫荡的效果，例如：猫娘与福瑞）。耳朵自然指的是，那诡异的两对耳朵：一对人耳、一对处于更高处的猫耳。猫的形象与女性形象的相交并非是某种巧合，而是两种固有偏见的交媾，在男性的幻想中，女性形象不也是充满快感并且能够自我满足或自娱自乐的吗？只需要看看两者自慰时所观看的色情片差异即可，男性甚至只需要观看女性自慰就能达到性高潮，但女性大多无法单纯从观看男性自慰中获得快感，答案当然不是什么生物学上的差别，而是符号秩序的阉割。男性幻想着女性那边总有些关于快感的奥秘，并期待着她们欲望着自己。现在，这样的关系在猫主人和猫身上再现了。

“而对于强迫性神经官能症患者而言，创伤点是假定性存在——它假定，在他人那里，存在着无法承受、永无休止、令人恐惧的原乐；他为自己全部的疯狂行为所下的赌注，就是把大他者从原乐中抢救出来，即使以毁灭他或她（现在要加上它）为代价，也在所不辞。例如，拯救一个女人，使其免于堕落。再说一遍，这样的主体不必真的存在：要产生这个主体真的存在时产生的结果，只要假定他存在就足够了。这个假定存在的原乐是种族主义的关键构件之一：总是假定大他者（犹太人、阿拉伯人、黑人）已在享受某种特定的快感，而且这事真的令我们忧心忡忡。”

难道猫相对于狗来说不也是如此吗？对于人而言，猫那些激烈的抓挠与哈气好像在暗示它需要维护自己独有的某种快感，就如同护食的野狗一般（而狗可以被完全驯化），虐猫者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并基于此处加以行动。

在崇高与粪便之间

虐猫这一词汇显然已经阐释了其行为本身：猫的死亡从来不是重点，用各种方法令猫痛苦的过程才是虐猫之关键。例如一具还算完整只是有些发臭的猫尸体，大多数人想必会对之避而不及。此时的猫尸依然处于粪便的一端，但如果施加一些背景性元素——一具粘在马路边的、印有轮胎痕迹的、被压扁的死猫，或许能让路过的行人不自主地多看上两眼。显然这样的尸体比上一具更加拥有某种吸引力，那些样貌与痕迹令尸体崇高，痛苦得以像资本一般累积，使人们能够想象这只猫被车压扁的景象，并为此感到一丝兴奋。这些“背景性因素”不是别的，正是符号秩序带来的快感，它们作为标记也将动物一同归纳进符号秩序之中。

难道恋猫者与虐猫者不正是以不同的方式重复这一过程吗？恋猫者试图通过象征交换，为宠物取名，标记了它与普通野兽的不同，凭借喂食与各种形式的互动（所谓的驯化）最后终于得到一只被符号系统侵染过的动物。而虐猫者则以倒错的方式执行相同逻辑的行为，通过各种方式为动物施加痛苦，那些因疼痛而产生的单纯嚎叫与挣扎立刻震荡为充满快感的标记，与寻常的令人所厌恶的流浪猫叫春不同，对于虐猫者而言，这些动物痛苦的抽搐是通过自己的行为而产生出的美妙结果，这种幻觉源自一种误认，即假定“猫那里存在某种永无休止的原乐”。这样一来，通过施加虐待，虐猫者好像从猫那里夺回了某种非法的快感。

如果说，纯粹的血肉碎片与僵死的尸体——林奇式死亡的尸体，位于实在界的一边；那么经过虐杀后的流浪猫尸体则恰好相反，在虐猫者的视野中，通过倒错的扭转，这些尸体恰恰不能被看作单纯的无意义的碎片，而是被具有崇高意义的战利品，就如同猎人将猎物头颅悬挂在壁炉上那般。虐杀的整个过程会通过拍摄的形式记录，以便提供给其他人观看，最后更要十分细致地打扫现场，这一点也展示了虐杀与纯粹屠杀的区别。对于屠夫来说，工作场地总会变得肮脏且布满血腥，因为屠夫只需要动物的肉体，死亡不过是其副产品；对于虐猫者而言，清理现场的工作十分重要，这并非是仅仅害怕被别人发现，重要的是这种仪式的必须性，清洁工作本身也会带来快感，它保持一切看似完好无损。就像一位有些性变态的小职员在晚上用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自慰后，不厌其烦地将所有东西打扫干净并藏好，这能保证他及时远离过于致命的快感，以便欲望能够继续运转。在这里，脏乱的现场与虐杀的热情散去后，剩下的只有纯粹肮脏的剩余，等到那些逐渐发臭的尸体已经开始吸引苍蝇时，它们才处于实在的一方，这一行为同希区柯克《惊魂记》中的一段场景如出一辙——镜头展现了诺曼•贝茨如何将发生凶杀案的浴室打扫干净，每个角落的血迹与污点都被洗净，这种清洁工作维持着现实结构不被破坏。难道现在人们热衷于一遍遍观看那些清理藤壶或为动物修蹄的视频不就是对这一点的最好体现吗？

禁令的扭转

欲望和快感存在着内在的冲突，甚至相互排斥。欲望的实用功能不会达到目标，不会得到彻底的满足，而是复制自身，再以欲望的面目出现。对于虐猫者而言，爱猫者的指责反倒显得有些无力，我们经常能看到此类论断：虐猫的人都是天生的变态/杀人犯等等……当然，我们并非是要为虐猫者辩解，他们并非如此云云，关键在于，许多虐猫者无法真正的完全认同那种着迷般的虐猫或是直接对杀人狂进行认同，恰恰相反，他们十分理智：我知道这些事或许处于灰色地带，但是这是必要的，因为流浪猫入侵了我们的生态环境，并且被摆在了不属于它的地位。显然，这类虐猫者与纯粹倒错的虐猫者不同，他们总是拉开安全的批判性距离，并明确地知晓：对于恋猫者而言，猫只是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它和它所伴随的标签大相径庭。在这种语境下，虐猫变成了一种证明：看吧！它其实是这样地惹人生厌，它甚至不过是一坨大便！不过问题在于，他们在向谁证明呢？向恋猫者吗？不，他们完全明白恋猫者不会接受这些，恋猫者会歇斯底里。那么只能是——向大他者证明。或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虐杀蟑螂、蚊子、老鼠的视频更加常见，但这里并不涉及符号学地位的扭转，因为蟑螂等生物一直都令人所憎恶。对于虐猫而言，猫的形象是被规定为可爱的，而禁令的存在反而令这一行为增添了额外的剩余快感——虐猫是不能被主流媒体所承认的淫荡地带。这样一来，禁令本身反而被色情化了，虐猫成为了“情妇”，是只能私下里偷偷做的事。

“最危险的虚假距离感正是当你告诉自己‘我没有认真对待它’时，不！这很严肃，而你甚至还不知道它有多严肃。剩余产生于残酷杀戮被视为某种神圣义务，这样的话当我享受的时候，我可以告诉自己我只是正在履行我的职责。”

难道对于恋猫者对虐猫者的无力指责不正是如此不得要领吗？对于这类虐猫者而言，他们几乎更多的是观看虐猫视频，而并非亲手执行，这样的距离提供了一个安全空间来享受这种意识形态快感。如果要他们亲手操刀，他们或许真的会在某个瞬间、在某只猫面前为它感到一瞬间的怜悯，但紧接着这种情感便被判断为一种诱惑，猫在诱惑虐猫者对它产生同情，而虐猫的意识形态道德要求他们无视这种同情，这样一来血腥的可怕事情也能够被当作某种高尚道德义务去执行。就像烟盒下方那行小字——吸烟有害健康，难道对于吸烟者而言，这不是再好不过的剩余快感吗？

这种色情化的禁令显然不仅仅发生在虐猫者身上，另一种纯粹色情化产生的形象——男娘，在这方面更有造诣，甚至这一形象本身就是对禁令色情化的体现——男性打扮成女性的模样本就是不能被放在公共视野下进行诉说的，但对于男娘以及喜爱男娘的人而言，这反倒成为了剩余快感。这与剩余快感的法文原文不谋而合，“plus-de-jouir”即可译为“剩余的快感”，也可译为“不再有快感”。相对于普通的快感，剩余快感的产生正是因为其中包含了快感的对立面，即痛苦。通过奇妙的转换，痛苦产生出剩余快感，使日常生活中痛苦的物质组织（哭叫声）引发出快感。这对于男娘而言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吗？那些齐泽克笑话里在集中营用来惩罚犹太人的“睾丸碾压器”，如今不也变成了一种精巧又淫荡的情趣用品吗？对于这种扭转而言，我们能简单地想象一个人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禁欲，他十分谨慎地抵御诱惑，并忍耐住所有的性冲突，结果到头来，忍耐本身反倒被色情化了，忍住性冲动成为了剩余快感，正如那些男娘文化圈中的常见场景——“带锁的阴茎”。如果最终目的都是要达到性高潮，那么锁的意义何在？这正是剩余快感，锁住的、痛苦的忍耐成为额外的剩余，让原先的快感进行加倍。

一同闯红灯的危险

除去锁以外，男娘本身的剩余已显而易见——这一形象无限地贴近女性，几乎还差一点就和女性一模一样，甚至其中一些人还会通过手术来给自己的胸部植入填充物进而更像女性。但总是差一点，如同流浪猫差点被驯服一般。这一点便是剩余的阴茎，它将男娘同单纯做过变性手术的人区别开来。在这里，倒错者使自己直接认同客体，通过短路的方式避免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疑问，性倒错从一个外部的距离来进行行事，男娘正是如此，他扮演他者欲望的客体（努力伪装成女性），其本质是谦卑的逻辑，男娘深知自己并非真的女性，且没有女性的神秘特质，所以他们通过这种纯粹形式上的改变让自己成为拟真的女性。这种心照不宣的伪装难道不正是令这些性倒错观众更心安理得的获得快感吗？男娘那剩余的标记暗示着这样的潜规则——我们都明确的知道男娘只是假扮的女性，所以不必当真，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吧！

显然男娘在符号学意义上是一个比女性更像女性的男性，但这不是恰好帮助倒错者们可以完全忽视其中的同性恋因素吗？这同齐泽克的马蹄铁笑话完全一致：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在乡下有个老房子用来度过假期与周末，而房子的门口挂着一副马蹄铁（欧洲迷信马蹄铁带来好运），他的科学家朋友来拜访他，看到门口挂着的马蹄铁不禁询问玻尔，是否真的相信这个，玻尔回答道，我可不是傻子，我当然不相信这个，朋友继续问到，那你为何把它挂在那？玻尔回答，虽然我不信，不过给我这东西的人说，不信它也能给你带来好运。男娘的恋物癖式倒错不正是相同的逻辑吗——我可不是什么同性恋，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个打扮的像女人的男人，但那些人告诉我，即便你不是同性恋它也能给你带来快感！通过这种短路，倒错者避开焦虑，在安全的范围内享受剩余快感。这种快感如同闯红灯的潜规则，一群人在红灯快要结束时十分默契的同时穿过马路，没有经过任何协商。“绿灯才能通行”的表层宣言下存在着“差一点也无妨”的潜规则，这种潜规则甚至比公开的社会规则拥有更高的强制性——享受吧，但别忘了不要太当真。这正是色情电影所遵循的逻辑，我们展示所有真刀真枪的性场景，但总要伴随一个不切实际的框架，性无能的丈夫与出轨的妻子等等，这种荒谬的叙事结构有意在强调的正是：是的，我们的确表现了一切，但我们希望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大笑话，演员们才不会真的这么干呢！

哈基米与乔治•卡普兰

在无糖的可乐、不含酒精的啤酒等“零度”商品之后，现在我们又得到了这样的“无阴道的女人”。“在古巴，当一个男人向另一人吹嘘说‘我搞定了那个娘们！’时，他所说的不仅是‘正常’阴道交媾，而是肛门插入——‘正常’性交仍然被看作一种爱抚和前戏，只有肛交才代表着充分完满的性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阴道被看作肛门开口的一个苍白、歪曲的复本：肛门有点儿像纯粹的柏拉图式理念（一个简单的圆洞，没有毛发或裂缝），而阴道是它歪曲的质料实现，充满了隆起和赘疣，远离那理想的简洁。这难道不是对性关系之不存在的另一种补充方式吗——比之‘非自然的’理想范围，‘自然的’插入被贬低为第二位的男性的对应物也就是菲勒斯/阴茎差异，譬如在标准的色情电影镜头中，一个女人被从肛门插入，同时又展现开她洞开的阴道，仿佛再说：尽管阴茎已经插入了，但洞仍然张开等待着菲勒斯。” ——《真实眼泪之可怖》

而爱猫本身的“爱”字不也体现了某种剩余吗？本来用于形容对猫的喜爱的字眼，现在成为了虐杀的隐喻，这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规避审查，更重要的是这种转喻本身能够带来快感，但在某种程度上，虐猫人与喜爱猫的人确实拥有颇多相似性，喜爱猫的人或许真的可以一直观看各种可爱的猫视频几个小时，虐猫人也可以不间断地观看虐猫视频几个小时，喜爱猫的人通过缝合不断的将猫贴近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猫的反应速度是xx的七倍），虐猫人也通过倒错式的行动令猫贴近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哈基米”的反应速度是xx的七倍），同《迷魂计》中，斯考特强迫朱蒂穿上玛德莲的衣服一般，这种暴力正是想象性认同的暴力。除了爱的转喻外，“哈基米”为我们带来的则是象征性认同，无论是虐猫人还是喜爱猫的人都将这一音译词作为猫的代称。但追溯其日语原意与猫并无关，只是因为赛马娘的二创音乐被经常用作猫的短视频配乐，人们便直接将它与猫联系起来。难道这一结构与《西北偏北》中的“乔治•卡普兰”不是完全相同吗？名为罗杰•桑尼尔的广告商发现自己受到苏联人的监视，他被绑架、被误认为是名为乔治•卡普兰的特工，但这一名称实际上是美国中央情报局为了误导苏联特工而虚构的不存在的名称。尽管罗杰不是真的乔治•卡普兰，却被贴上了这一能指。哈基米一词沾染上猫的能指，我们在象征性认同的层面上将哈基米视为猫的转喻。

同《西北偏北》中的另一相似之处是这些对猫的操作中隐含的乱伦性，在电影中，罗杰·桑尼尔与其母亲一开始的乱伦关系被后来的伊芙·坎多所替代，并使得罗杰真正意义上进入符号界。而对于恋猫者而言，想象中的人与猫的关系作为替代物置换了母亲与孩童的关系，通过将猫作为自己的孩子并以母亲的口吻试图同猫交流（宝宝，妈妈怕），想象中的孩童便出现了。相似的是，在一些二次元手机游戏中，那些小孩角色受到一部分人的狂热追捧，但现实中的孩童则令他们避之不及（恐育等）。而在虐猫者那边，相似的矛盾性也在人与猫的关系中再现，虐猫者对猫的厌恶体现为对未驯服的猫的厌恶，他们对猫的虐待则作为一种证明，那些猫在虐待过程中愈发激烈的抓挠证明了它们是键帽，所以这种虐待对虐猫者来说是某种合法的惩戒，但矛盾之处在于，既然本来就认为它们是键帽，又为什么要冒着被抓伤的风险去靠近它们呢？因为这一虐待并非是纯粹的厌恶，纯粹的厌恶是人们对蟑螂的那种避之不及，而这又与纯粹变态的“爱”不同，虐猫者无法认同纯粹变态式的对任何生物的虐杀，他们需要将乖猫与键帽区分开来，由此一来，虐待好像拥有了某种意义。

显然，在这里我们所得到的是“没有性的性行为”——无论是男娘还是虐猫都需要第三视角的介入，他们总需要被制成视频/照片提供给第三者观看，和那些喜欢在KTV一展歌喉的普通人一样，一边害怕自己的“跑调时刻”被他者记录在案，一边又需要他者的在场与凝视，快感才能够得以运行。虐猫视频与男娘视频也位于不同结构的两边。虐猫视频是纪录片式的，而男娘视频则是剧情片。还记得基耶斯洛夫斯基于1977年拍摄的那部纪录片《医院》吗？摄影机跟随了整形外科医生的一个32小时轮班，手术器械在他们手中坏掉、频繁停电、缺乏最基本的物资，但医生们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地坚持着，充满幽默……然而观众的体验是相反的，恰如好莱坞电影宣传口号所说明的“太真实了，一定是虚构的！”在《基耶斯洛夫斯基论基耶斯洛夫斯基》中，基耶斯洛夫斯基这样谈到他从纪录片走向剧情片的决定：“并不是每件事都可以被描述。这正是纪录片的最大问题。这就好像掉进自己设下的陷阱一般……如果我想拍一部关于爱的影片，我总不能在人家躲在卧室做爱的时候跑进去拍吧……我注意到在拍摄纪录片时，我愈想接近一个人，他那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就愈发消失不见。”

虐猫视频的观众正是处于观察者的角度拉开距离，因为在虐猫视频中扮演自己的并非是猫，而是人，虐猫者需要在虐猫视频中扮演虐猫人，无论他是否内心真的喜欢虐猫。要知道虐待动物的灰色产业链有许多金主花钱来定制一些动物的死法，显然这样加倍的崇高更能让人享乐。在另一方面，人们愈发追求这种真实，相对于传统形式的纪录片，转发的、私下流传的视频片段或聊天记录能够令大多数人欣喜若狂，尽管这样的逻辑并不真的能经受住推敲（聊天记录就是真相），那些不成熟的拍摄技巧与模糊的镜头带来了真实的幻觉。而在男娘视频的这里，显然是剧情片的维度，同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禁令一样——只能用虚构或“虚假”形象来描绘“真实”生活的隐私时刻的禁令。难道男娘形象不正是这虚构的最小保证吗？它作为不可能出现在日间公共话语中的荒谬淫荡形象，保证了男娘视频的虚假性。但这里正是面具的辩证法所在之处，我们的社会身份、我们在日常交流中所呈现的那个形象已经是虚假的面具，是对难以启齿的阴暗冲动的压抑，恰恰是在“不过做戏”的情况下，在真实生活的交流规则被暂时悬置的时刻，人们才允许展示这些被压抑的态度。男娘这一词汇本身不就建立在这种自相矛盾的不可能性上吗？一边是无法忍受的男性女性化（蔡徐坤等没有阳刚之气的男性形象）一边又期待男性的女性化提供的最低限度保障（至少我的菲勒斯在这里能发挥作用），正是这种“不过做戏”，观众才能够展示真实的自我，做出在真实生活中永远不会做的事情（例如乐于在夜晚/人少的地方裸奔、扫街、扫楼等），以虚构作为伪装，他自身的真相得以清楚地表现出来。这里需要避免的是两种过于简单的主流态度，一边是将这些倒错行为简化为特定的功能满足问题：男娘的形象只是创造出来为了让男人更好的勃起/虐猫只是人们天生的征服欲实现等；一边是以简单方式将其视为某种情感创伤或心理学问题：喜欢男娘的人是因为他们过去经历过女性带来的创伤/虐猫者都是未来的变态杀人犯等等。

实际上部分驱力不仅没有什么反社会情节，反而是社会的粘合剂。同“牛魔酬宾”一样，它们只是某种无力的内在违越，同军中的色情的同性恋性质玩笑发挥着一样的作用，反而是那些异性恋情侣更具有反社会性（回忆那条露骨的军中规则：强奸可以，结为永久伴侣不行），对于集体而言，直接的性趋向是不利的，两个人以性满足为目的结合到一起，只要他们寻求独处，那么就是在展示对于群居本能、对集体感受的反抗。小说《1984》中不是也直接描绘了这番图景吗？直接的嫖娼卖淫处于灰色的“合法地带”，但同裘莉亚的爱情反而被明令禁止，二人最后也因此被思想警察逮捕并改造。

这些各种各样的倒错作为驱力的一部分都在对抗一种作为不可能性的大背景。这些倒错行为往往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性高潮与虐猫时快感的巅峰时刻作为其正面，另一方面男娘“幽默”形象本身之不可能性与将猫完全驯化的不可能性则作为其反面。在进行这些倒错式行为时，主体总会或多或少的体验到这一无法实现的不可能性，这也是为什么它们总不能独立存在，如同性行为一般需要部分冲动的支持（从亲吻和抚摸到其他“次要”的性行为，如抽打和扭捏），一个普通男人的形象对于男娘爱好者而言无法获得快感（显然他们不是同性恋），这一形象总需要伴随着其他的戏剧化符号出现，化妆成面容姣好的女人，身材也需要像女人，以及那些带锁的玩具等等，虐猫也是一样，简单的令猫直接死亡对于虐猫者来说是不可能的，总需要一只应激的哈气的乱抓挠的猫以及各种形式的虐待才能够带来快感。

“因此交媾的行为就有点类似卡夫卡小说《城堡》里面的那个城堡：走进了看，它就是一系列堆叠起来的破旧茅屋，所以只有后退到一定距离才能够观察到它令人惊奇的存在。如果直接从物质性的角度来看，交媾的行为无非是一组愚蠢的重复动作；而透过幻想的迷雾看，它是至高的强烈欢愉。而幻想的基本悖论就在于主体永远不会‘长大’，一个人永远不会突然有一天说‘OK，现在我完全理解一切了——我父母那时候（孩童听到的卧室奇怪的低语）是在做爱，所以我不再需要幻想了！’”

同样的，这样的戏剧性效果也永远不会发生在虐猫者，恋猫者或男娘爱好者上，猫只是个畜牲/那只是个扮成女人的男人，对于这些人而言都心知肚明，这一逻辑用一种新的色情化形象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一套悬空的女性衣服，只是衣服，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但衣服勾勒出了女性身体的形状。这难道不是对基底性不可能的最好体现吗？这些享乐并非是去享受某种事物的本来面貌，这些人难道不明白它们只是件衣服吗？恰恰相反，他们享受纯粹剩余本身，他们完全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这种不可能，永恒的不可能性，剩余享乐才在事物本身的衍生物之上建立，如同那一形象一般——衣服围绕着空无反而展现出身体的形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些衣物比穿衣服的人更加色情。